“你在看什么？”

白文蹲在男孩前低头询问道。

“……”

男孩没有回他，黑色的头发落在肩部，继续翻页。

“好吧。”

白文叹息一声，他伸出手摸了摸男孩的头，但男孩细软的头发穿过了他的手指。

自从他给自己打完一针，就像喝完酒断片，失去了所有意识，滑溜溜地晕过去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觉睡得不错。

就是不知道温柔的景楠会不会把他皮扒了。

想到这里，白文默默直起身子，四处打量这个房间，寻找着有用的信息。

房间墙壁是白色铁皮，顶上只有两列排灯散着温柔的光芒，靠在墙角的小床上铺着白色的被褥，旁边是一整墙书柜，零零散散地放着幼儿读物。

白文挑眉，转头看了眼男孩，又回头去看了眼书柜。

“好熟悉啊……”

他回到男孩身边盘腿坐下。

“你好像很喜欢看图绘本，”白文分析道，“偏家庭的。”

“滴滴——实验员587验证成功。”

白文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气，抬头看了眼来者。

三重铁门缓缓打开，587站在门口，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书，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这原本是他一月一次与这孩子见面的机会。

他知道这孩子喜欢儿童绘本，便从家里带来了些儿子曾经喜欢的绘本，可谁知上面又给他下了命令，让他将这本不应该给孩子看的书送给023。

白文托腮，静静地看着眼前人不停变换的表情，终于，587挂着僵硬的微笑开口。

“早上好，023。”

？

和他的工号一样？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白文的表情瞬间凝固，他一脸凝重地看向了小男孩。

都是黑发……

男孩没有回头，他正坐在粉嫩嫩的圆形地毯上看书，书的封面有一只嬉皮笑脸的小狗，上面印着花里胡哨的几个大字——《猫妈妈和狗宝宝的一天》。

脚步声越来越近，男孩依旧沉浸在绘本里。

白文凑上前去，和男孩一起低着头看着绘本上的字在心里默念：

垃圾桶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

猫妈妈停下脚步，

她仔细一看，

原来是一只脏兮兮的狗宝宝。

！

啪的一声，白文脑中的弦崩了，嗡鸣声自他耳边远去，大量记忆篇章横冲直撞进入他的脑海。

实验室，实验物，末世，异能……

无数字词跳出，白文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终于明白自己的原世界是什么了。

末世。

黑影遮住了光，男孩才发觉到房间进了人，他合上书，抬头对上来者。

头痛欲裂的白文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很快，男孩和他如出一辙的深蓝色眼睛及面容打消了他的怀疑。

这男孩就是我。

原来我在看自己的记忆。

哦。

587看着男孩白嫩的小脸，一双明亮的深蓝色眼睛将他心里的愧疚感再一次勾上来。

他扫了一眼男孩手中的书便连忙转移视线，像是被火灼烧到了似，心里更是羞愧难当。

这个生理性别为四岁的男孩不是一个普通出生的孩子，是他们剥夺了他原本正常的人生。

“早上好，587先生。”

男孩略带歉意地说道：“我很喜欢你上次给我的绘本，一不小心就看入迷了。”

这是587一个月前给他带来的绘本，也是他最喜欢的绘本。

另外，他也很喜欢这个温柔的实验员，便悄悄记住了他胸口的牌号。

其他实验员只会在门口一脸嫌恶地把书丢在地上，只有看书这一个乐子的男孩自然是极为心疼书的，好在还有这个实验员叔叔不会这样做。

“没事，我给你带来了新书，它的内容和我之前给你带的绘本不太一样，有很多字你应该也不太认识……”

587停顿了一下，他迟疑地看了一眼房间角落里二十四小时都在开着的摄像头。

摄像头的另一端则坐满了拿着数据本的实验员，笔在纸上哗哗地挥动，留下一个个难以辨认的字迹，他们正聚精会神地注视着监控上男孩的一举一动，清晰的声音从喇叭口传出。

坐在最前方的实验员“啪”的一下合上本子，黄色的长发被随意束在脑后，嘴角挂着阴森的笑容，一对墨绿色的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屏幕上乖巧的男孩。

“如果我还能来的话，我会教你所有你不认识的字，你要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我。”

他蹲在男孩身边，靠近男孩艰难地小声说道。

587也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出什么。

“谢谢你，587先生。”

男孩没有思考男人古怪的表现，他有些雀跃地接过厚重的书，待看到书名时，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一脸疑惑地看向男人。

飘在旁边的白文伸长了脖子，梗着脑袋，看到书名时直接炸毛。

“xxxx—”（国粹输出）

“天啊，”白文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怒气被惊恐替代，“我要是看了会不会变成变态啊？”

“这是什么？”

“《动物生理图解》，没什么……。”

587迅速起身后退，他大抵预料到接下来男孩的举动，身形不住颤抖，双手紧紧握拳。

男孩没有注意到男人异常的举动，他疑惑地翻开书，第一页便是被开胸剖腹的猫，血淋淋的场面直映入眼帘。

是猫！

“哗啦——”

“啊！”

书从男孩的手中直愣愣地掉下去，他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尖叫一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不敢往下看，连忙跌跌撞撞地起身靠在床上，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587。

587或者其他实验员隔三差五地都会给他带儿童绘本，这是他第一次收到除儿童绘本外的书。

捂住耳朵的白文：我原来也会像尖叫鸡一样叫。

587不忍直视男孩稚嫩的脸庞，他没有再向男孩解释，心中一片悲凉。

“从今天开始，你要开始学习新知识。”

摄像头另一侧，黄发实验员似是得到了令他满意的结果，他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一手拉起放在靠背的白褂搭在肩膀，懒洋洋地向门口走去。

准备踏出门槛时，他漫不经心回头对剩下的实验员说道：“023刚刚扔掉了我们精心准备的礼物，你们不来一点处罚措施吗？”

“懂事的孩子要从小立下规则才是，这是一个来自老师的建议。”

剩下的实验员一乐。

房间的灯“啪”的一下全黑了。

糟了！

从记忆中捕捉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的白文心狠狠一震，他扑向男孩，却直接穿进了男孩的身体，和男孩融为一体。

可恶！

极强的光线从天而降，措不及防地射进两人的眼睛。

白文暗骂一声，眼泪不由自主滑落，就像决了口的坝口滔滔直下，他放任自己闭上眼摔进587怀里，

“对不起！”

颤抖的声线在房间回荡，587紧紧闭着双眼将男孩压在怀中。

他只是一个没有用的实验员罢了，先前救不了儿子，现在救不了男孩。

“023，将别人的心意扔掉可不是礼貌的举动。”

房间突然又暗下来，监控嗡嗡转动的声音格外清晰，一道红光破开黑暗，直对两个怀抱在一起的人。

“我们知道你喜欢猫，所以我们将猫安排在书本的第一页。”

一道贱兮兮不怀好意的男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图片下面还有我们对你的寄语，希望你会喜欢。”

“这可对于你来说可是无价之宝。”

*

“这可对于你们来说是无价之宝！”

白文的薄薄的眼皮颤抖了几下，唰地一下睁开眼睛，他喘了几口气，眼前一片模糊，脑子像是被无数细小的针扎了似的泛起连绵不断的痛感。

被强光照眼睛的刺痛感还在，白文想活动一下僵硬的手，却不料被圆形金属拽了回去。

“哗啦——”

他眨了下眼，缓缓转动脑袋，一条银色的金属链缠在他的手腕上。

有点像景楠那条，但没有景楠的漂亮。

他现在被竖放在圆形水缸中，尾巴和双手都被水缸四周的锁链固定住，就连脖子上也带着金属项圈。

白文蹙眉，这是在哪里？

场外多了些唏嘘声，几句清晰的话语传到白文耳旁。

“真的是人鱼？”

“海陆协约真的不管用了……”

“不是说人鱼战斗力强难以捕捞吗？”

白文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刚才惊醒他的女声再次提高音量发话道：“现在，就让我们来展示一下这条来自深海的美人鱼！”

“哗啦——”

他面前的黑布被揭开，温柔的黄色灯光照在他身上，与之前相比倒不是很刺眼。

白文一眼望去，阶梯式座椅上乌压压一片，仔细看去全是带着面具看不清长相的人们。

“是真的！”

场内顿时喧闹。

“涨见识了……不知道能不能……”

“你也不想想你那有没有养人鱼的条件！”

一男人对着结伴而来的朋友翻了个白眼，满满的嫌弃语调。

场馆内惊叹声不停，人们惊喜地彼此交流着，他们贪婪地眼神直勾勾扫视着台上被锁住的蓝色人鱼，似是被锁链缠的有点紧，人鱼手腕处的红色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懵懂的蓝色双眼更是让人心生邪念。

鱼鳞在灯光下闪烁着，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接近鱼尾处的白色鳞片更是为他添上了几分独特的脆弱感。

这场景……

白文眯了咪眼，回想起同事安利给自己的电视剧，男主就是被关到一个地方任由别人拍卖……所以，白文视线下移。

我在拍卖场。

我是展品。

好吧。

白文没有挣扎，他强忍眩晕，转头打量着周围。

四周墙壁镶嵌着名贵的宝石，红色的地毯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珍珠和钻石，天花板上绘制的壁画更是栩栩如生，各种珍禽异兽在其中遨游。

倒是奢华。

“乖乖啊，这真是人鱼！”

包间里，一个大肚子男人把油腻腻的胖手从男孩裤子伸出，随手在男孩的白衣上擦了下，目不转睛盯着人鱼因转头露出的精致五官。

“咯吱——”

沙发发出一声响，男人支起身子。

“拍下！”

“给我拍下！”

他大声叫嚷着，被红酒熏得红脸愈发猥琐，依偎在他身边的黑发少年打了个哆嗦，他迷离着眼不满地锤了一下男人。

"我还在呢！"

这色批男人，真是见一个爱一个，少年皱起眉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人鱼。

这人鱼要是被男人带回去的话，他一定要把这人鱼的黑发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