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身后都有汗液留下,方苒随手将落到前面的头发一股脑捋到脑后,仰着脑袋靠墙抱着吉他闭眼喘气。
“你现在的体力,怕是公交车上的老头老太太都得给你让座了。”
方苒此时的睫毛沾着汗水,她费力抬眼,倦怠地扫了一眼,嘲讽她的人单手倚着桌子,脸不红气不喘,除了顺着面部线条往下流的汗水,能看出此人方才经历了一番运动。
她喝了口盐水,稳定气息后,没脾气道:“所以哪怕日理万机仍能保持每天锻炼一个半小时时间的林大总裁能可怜可怜我这把内里空虚,贪图享乐的软骨头吗?”
方苒说完一长段话,慢吞吞移到林珏面前,眼冒绿光,“我要吃雪糕!”
林珏缓和的神情一下子变得似笑非笑,“好啊。”
方苒蓦地退后两步,心中疑风大起,直觉告诉她绝对有诈,“不了,我只是开个玩笑。我其实只是想让你给我让个座。”
她尬笑两声,“几点了?我着急回家要早点走。”
“九点。”林肆答道。
“那我得准备回去了。”方苒说着披上了自己的外套。
林珏:“不坐了?”
方苒:“不坐了。”
林珏又问:“着急到一刻也等不了了?”
方苒迟疑了一下,林珏便又道:“那就是不太着急,等会我,我穿个衣服去送你。”
“阿瑾在外面。”方苒此言一出,林珏睨了她一眼,“她是她,我是我。”
林珏穿到一半,想到了什么,拉上了沈蓁蓁。最后她们五个人一同出来了。
方苒出了门,扫了几眼就瞧见了穿着黑大衣,戴着棒球帽,身材欣长,快步向自己走来的司瑾。
“我走了。”方苒跟林珏,沈蓁蓁说完,打算起身时,却被林珏拉住了手腕。
林珏递给她一瓶常温的可乐,方苒顿时明了,“我知道的,吃雪糕容易感冒,只能喝常温可乐。”
她笑得很乖巧,林珏一把把她揽近怀里,胡乱地抓了抓她的狗头,“你以后就是有家里人的人。”
她叹了口气又不爽的啧了一声:“还是个女的。”
方苒知道林珏没什么恶意,只是一时不太适应她的身边多了一个从此注定要和她密不可分的人。
她拍了拍林珏的肩膀,语气颇有些蛮不讲理,“没办法。谁让你林珏跟我这么个人当了二十多年的好朋友呢?说什么都晚了。你林珏只能放不下我,看我在你面前恩恩爱爱,跟我家女朋友如胶似漆。”
她说着说着,语气不禁带了伤感,“林珏,你一定要好好挣钱,到你老的时候好带着大把钱投奔我,贿赂我。说不定,我邪心一动,找个人偷偷给你养老。”
林珏笑骂道:“滚蛋。我还没堕落到要靠你养老。”
怀抱的力气加重了,像是要把这辈子剩下的一次性抱个够,林珏看着越来越近的司瑾,默声道:“照顾好她。”
林珏说完又唾弃自己,靠别人有什么用,反正她有钱有势,天塌下来也有她给方苒顶着。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看到司瑾点了点头,还是有些满意。
林珏退后一步,手推着方苒的肩膀退后一步,恰好落进司瑾的怀里,“你们走吧,我要歇会,今天累了一天,明早还要上班。”说完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方苒看着林珏的背影,一时之间有些伤感,她跟其他人道完别后,依旧站在原地。
“冷吗?”身后的女朋友将她的手塞进了她的手心,通过摩擦给温凉的手取暖。
“冷。”方苒一头闷在司瑾怀里,“我们回家吧。”
“好。”司瑾说完没动,等到方苒抬起头,她们两个人的手都有些凉,司瑾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安静的看着她。
方苒莫名觉得这眼神既陌生又熟悉,好像在认识司瑾之前就已经见过,但她印象里又没有。
她呆呆地摸上了司瑾的睫毛,睫毛忽的一眨,痒意似乎通过手心,蔓延到全身各处。
她张了张嘴,想问司瑾是不是很早就喜欢她了。但理智下一秒就上来了,她想起司瑾的白月光,喉咙里的话顿时看起来有些可笑。
她咽下去那些可笑的话,拉着司瑾往车上走,说起了别的:“我跟林珏是隔着两层肚皮认识的。她妈和我妈是一见如故的知己,自打认识后,林阿姨就成了我家邻居,从此关系比亲姐妹还要亲。不仅婚礼是同一场办的,连孩子出生都是前后脚。”
“因着两家的关系,我跟林珏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方苒顿了顿,“应该比寻常青梅之间的感情更浓厚。”
她拉着司瑾的手甩了甩,“她家呢,林阿姨是天文学家,每天都在看天。只有我拉着也很忙的妈妈来看她的时候,她的眼里才会看到人。至于那个男人...”方苒十分不屑的呵了一声,光是听着也感觉到十足的厌恶,“也是个不管事的。”
“她家没个管人的,我家...要好一点。虽然也很忙,但至少睡前能看到,有事的时候也会出面。”
方苒想到林珏小时候可怜兮兮又口是心非忽悠她的样子,笑了笑但语气中带了丝伤感,“她从小心眼就多,特喜欢板着一张脸像个黑板擦,哄骗我跟着她回家。一哄就哄了十几年。”
司瑾捏了捏她的指尖,方苒凑过去在脸颊上落下轻轻一吻,“当然了,现在我长大了要哄骗小司瑾跟我回家。”
司瑾追着方苒的唇也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方苒反应过来,推了推,她不喜欢在路人面前表演法式热吻。
司瑾退的很快,只是贴了贴,眼神却很满足,流光溢彩像是个不动声色便足以动人心魄的精怪。
方苒脸撇到前面,清了清嗓,“我还没说完呢。”司瑾挠了挠她的手心,嗯了一声。
方苒顿时如被人炸了饭盆子的家犬,浑身都机灵了,她突然觉得心里那些尚未说完的沉重一瞬间变得轻飘飘,“之后发生不好的事,一件接一件。但我们一起熬过来了。”
司瑾知道方苒省略的事情,方苒的母亲在她十六岁,一个平静无波的夏天为了救一个跳水轻生的人死了。
轻生的人活了下来,从未想过寻死的人死了。
司瑾想到了她们的十六岁,内心的难过全然是因为方苒,内心的自怨是因为自己当时无法陪在方苒身边,虽然她当时也难自保。
一声嗯下沉了好几个声调,一时之间心里想的全然浮现在脸上,方苒看到的时候,再一次如释重物,当年的事情她早就想通了。因为她知道哪怕再来一次,提前告诉她妈,救了人她就会死。
方好女士,她的母亲依然会跃入水中,选择救人。方好女士向来看不得,旁人在她面前无端丧命。据她的话就是医生是不会放弃眼前的任何一条生命。她尊重母亲的选择。
至于怨怼。
方苒用手指,给司瑾的脸上添上一抹笑,她将司瑾的嘴角向上轻轻提拉。
早就被时光消磨,只剩下无尽的怀念,以及年少梦魇时的两行清泪。
“好冷啊。”方苒笑着对司瑾说:“都过去了,我都不在乎了。你也别难过了,我会心疼的。”
“会很心疼的。”她正色道。
“回家了。”
司瑾收紧牵着的手,“我们回家。”
她见司瑾神色缓和,拉着她一路跑回到车上。
方苒回到家,家里面已经多了一个人所需要的全部生活用品,她扫视了一圈,自己挑拣好的东西,全都是跟她一个品牌,颇有些情侣套装的意味。
方苒满意的点了点,司瑾拿着自己的电脑和几本书,正式开始了她们的同居生活。
睡前,她趁着司瑾去洗澡,偷摸着瞄了眼秘籍,顿时面红耳赤,连忙收起躺在床上,气血翻涌。
这本书,太危险了!
方苒暗自思衬,寻思抽空把这本坏书送回去,她跟司瑾......进度不可能很快!而且一旦有天被司瑾发现坏书,方苒默默钻进了被窝里,一点气都不出,默念着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告子曾道:食色,性也。她单纯贪图美色又不伤人害己。
方苒掀被子,坐起身,恶狠狠盯着远处的柜子,苦大仇深的表情下是纠结。
她打开柜子,打算眼不见心不烦给这本书换个地方呆,一路摸到了书房,做贼心虚般左瞧右看,最后翻出小时候藏钱的箱子,放进去后。
心跳砰砰跟她昨天表白的时候差不了多少,她设好密码正打算藏时,回头一看是刚洗完澡的司瑾。
心慌但手不乱,表面镇定,“洗完澡了?”她看似顺手把箱子放到桌前,迈开腿拉着司瑾往回走,“走,我给你吹头发去。”
司瑾眸色一转,顺从地跟在方苒身边,“我今天要晚点睡,你不用等我,先睡吧。”
“啊,什么事啊?”
“公司上的事,我一会去书房解决,不会吵到你的。”
方苒的眼珠子转了又转,她突然觉得她上了密码的箱子,不用十分钟就会败在司瑾手下。
“不吵,我恰好也有点事,需要解决。”
方苒每次说谎的时候,眼神喜欢盯着一个地方看。司瑾愈加好奇箱子里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