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又在捉妖[红楼]》/子不语经年——晋江独发
黛玉想听癞头和尚如何解答她的质疑,然而他一个字都没再说,目光澄明凝视着黛玉,而后一眨眼便消失不见。
黛玉稍定,不免狐疑,寻思着他为何说走便走了?四下打量一阵,愣是没看出他究竟往何处去了。
只不过,黛玉再一低头,赫然发觉自己手上多了一柄匕首。
黛玉动了动手腕,这匕首沉甸甸的,显然,这是癞头和尚留给她的。黛玉细细打量,不知他为何要给她这个,兴许是件新的法器?黛玉琢磨着,另一只手握住刀柄,想将匕首拔出来瞧瞧。
奇的是她根本拔不动,累得手指都酸了也难瞧匕首真容,黛玉甩了甩手,索性不再白费力气,凭她这大半年和妖魔鬼怪打交道的经验,她已然明白打不开匕首的原因显然是时机未到,强求不得。
癞头和尚来去匆匆,黛玉听他说了一大堆话,心绪沉沉,做什么都没精神了,返回官邸歇息。
黛玉也不明白癞头和尚为何要告诉她那些事,如果他真是神仙,如果他比柳嵩知道的秘密更多,那他今日来见她,是不是也有泄露天机之嫌?
他跑一趟意在何为,难道是想让她以后死个明白吗?
应该不是这样,黛玉摇了摇头,觉得癞头和尚没道理浪费这功夫,更何况,他临走前那个眼神,隐隐有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就像在观人下棋一般。
那癞头和尚说不见就不见,黛玉都没来得及向他问问柳嵩的近况。
抑或是,柳嵩若是知道师父来见她,会不会有什么话想带给她?
是他说过要助她改命,不知他如今作何感想。黛玉一路思绪沉沉,在街角快到官邸时,抬眼一瞧,冷不丁见这崭新的屋舍置于一片烈焰中,烟灰袅袅直冲天际。
黛玉双腿一僵,吓得几乎要叫出声,冲上前想喊人救火,回过神却发现那火又不见了。黛玉揉了揉眼睛,确实没有着火的迹象,可她也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方才那幕犹如蜃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黛玉不知这是否又是什么邪术,不敢轻举妄动,握紧了癞头和尚给的匕首,小心翼翼往前走,没再看到官邸有何异样。
虽说只出门一小会儿,但也经历不小的震荡,再回到官邸时,黛玉只觉恍如隔世,百感交集。
紫鹃守在家中,黛玉一见她便问:“方才府中有无异样?”
紫鹃思索一番,摇了摇头,又向黛玉关心道:“姑娘一脸疲惫,又这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
黛玉只觉一言难尽,坐下缓缓道:“没什么,想见的人见不到,不想见的人却来了。”
紫鹃添了杯茶笑道:“姑娘在打什么哑谜,想见的人又是谁?”
黛玉痴笑一声没回应,明明知道接下来有许多险恶之事要发生,想到过往一些画面时,心却是安定的。
生死有命,就算不久于人世,她也不能哭哭啼啼地过完剩下的日子。
紫鹃去院中晾晒,黛玉将匕首收进书架,惦记着宝钗在宫中会不会遭人暗算,思忖着是否应该找机会溜进宫一趟,又恐给宝钗添麻烦,如此呆坐了大半日。
午饭后,黛玉仍愣愣地坐着,紫鹃见黛玉自打来了官邸便一直少言寡语的,上前递点心时笑问道:“姑娘是怀念在大观念的热闹日子吗?”
黛玉忙否认:“当然不是。”
紫鹃见黛玉频频沉默着,便有心让她多说些话,又随口道:“姑娘今儿又偷溜出门了吧?可有什么收获?”
黛玉想说,收获了一把匕首。但若要解释起来,话可就太多了,况且她也不明白癞头和尚给她匕首究竟有何用,于是只对紫鹃摇了摇头。
两人正相对着,忽听正堂处一片嘈杂,黛玉原先以为又是哪位官场中人来找父亲议事,没放在心上。
不成想这嘈杂声却一阵高过一阵,黛玉侧耳聆听,像是来了好些人,气势汹汹,似乎来者不善。
黛玉这时忽而想到,癞头和尚今日现身,应当不是平白无故的,还有他一声不吭送给她的匕首……黛玉顿时便有不祥预感,忙走出房门一看究竟。
紫鹃跟在黛玉身后,二人匆匆来到前院,只见正堂乌泱泱来了好些官差,林如海和家仆无措地站在原地。
黛玉没见过这等阵仗,一时发愣,又听为首那人威严道:“林如海从扬州一举升迁至京都,入京后又与多位官员往来密切,有结党营私之嫌,奉圣上旨意,要带林如海回刑部审问。”
林如海听了这话自是大吃一惊,心下喃喃道:京城果真是波谲云诡之地,初来乍到不知得罪了哪路高人,竟要承受这不白之冤。
黛玉听罢,怀疑父亲结党营私,这不是莫须有的罪名吗?不由得往前走了走,大有同官差理论之势。
林如海瞥见她,忙正色摇了摇头以制止,黛玉看懂父亲的意思,只好一言不发,脸上却潸然落泪。
林如海虽然久经官场,却也难料今日灾祸究竟能否安然度过,若果真难逃此劫,他自己倒不足惜,只是唯恐牵连黛玉。
想到此处又不免叹息:若能早知今日,还是让她留在贾府为好。
官差不容林如海辩驳,语毕便要上前拿人,林如海无从反抗,只是恳求道:“小女年幼,还请容我交代两句家事。”
官差遥望黛玉哭哭啼啼,顿了顿便应允了,林如海折身向黛玉走去,黛玉听他小声道:“在家里若害怕,就去你外祖母家。”
黛玉垂泪点头,原以为父亲要交代的只有这句话,万般不忍离别,张了张口难以言语。
林如海低眸望她,又压低声音嘱咐道:“前两日我收到了柳嵩的来信,他说近日会上门拜访。”
黛玉不曾料想会听到柳嵩的消息,不可置信地回看父亲,林如海只是点了点头。官差随即吆喝一声,不多时便将林如海带去刑部审问。
官邸恢复清静后,黛玉的眼泪止不住地流,癞头和尚出现果然没好事,她才刚回父亲身边,父亲就遭此厄运,难道她是个灾星不成?
哭了一会儿,黛玉忙又打起精神,官场森严,她学到的那些降妖除魔的本领根本派不上用场,柳嵩即便来了也帮不上忙。她更为担心的是,父亲的事只是一个引子,接下来会牵出贾家及薛家一干事,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再无回旋余地。
黛玉六神无主,不知道该向谁诉说,刚刚止住了泪,望着外面天色渐晚,陷入绝望,忽而又忍不住啼哭。
紫鹃稳了稳心神,向黛玉提议道:“姑娘要不要回荣国府?”
黛玉摇头说不,虽说父亲离去前也是这样说的,可她担心官府再来询问详情时家中却无人,再者,柳嵩说了会上门拜访,就一定会上门拜访,她要在这里等他来。
长夜漫漫,黛玉无法合眼,天快亮的时候,才筋疲力尽地昏迷了去。
次日睁开眼,黛玉揉了揉肿胀的眼眶,只希望昨日之事是一场梦,可宅邸满目萧瑟,分明是大劫过后的景象。
紫鹃尽心尽力地服侍着,黛玉下床后喝了口清茶润喉,早饭还未端上来,又听外间家仆乱糟糟地通报有客人来了。
黛玉听说有客人,当即放下茶杯出门相迎,只当是柳嵩或是贾府的人来了。
抬眼一瞧,两者皆不是。
黛玉并不认得来人是谁,只瞧着这人衣着体面,一脸笑吟吟的,看起来牙尖嘴利,像是干惯了说客,他面带喜色,与林家如今的气氛格格不入。
黛玉还未开口,又听来人笑道:“林姑娘,在下乃是北静王身边的周贵,听说林大人昨日已收监了,不知林姑娘接下来作何打算?”
虽说是北静王府的人,可黛玉只觉此人幸灾乐祸,听说父亲被收监,对他更没什么好脸色:“多谢王爷挂怀,接下来我不管作何打算,都要先为家父伸冤。”
周贵面露赞赏,笑得却略含深意:“林姑娘好志向,只是林姑娘毕竟身为女儿家,有什么法子能为令尊大人伸冤呢?”
黛玉心里念道:实在不行,还有贾家呢。
可话到嘴边又不敢贸然将贾家扯进来,只好不做言语。
“我今天来,是为了给林姑娘指一条明路。”王贵说着自顾自笑道,“林姑娘花容月貌,可不能屈尊许配给没落公子,最好要像贾妃娘娘那样,攀一门好亲,才不算白活一场。”
黛玉懵懵懂懂道:“攀什么亲?”
周贵不慌不忙道:“令尊大人的事,王爷已打听仔细了,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至于王爷怎么做,要看林姑娘的心意了。王爷说,只要林姑娘今日答应做王妃,不出两三日,林大人便可回家与姑娘团聚。”
黛玉心下一颤,顿时明了。放了父亲,似乎只是北静王一句话的事,可见父亲的事确实是被诬陷,可王府的人公然将这话说与她听,分明是仗势欺人了。
黛玉心有不忿:“婚姻大事自古由双亲做决定,北静王难道不知礼数,怎可同我私下说这些?”
周贵悠悠道:“只怕林大人做不了林姑娘的主。”
黛玉蓦然转过脸去,她想起不久前的那些梦,大致猜到眼前的困境应该是那些仙姑动动手指安排来的。
让她嫁给北静王,她自然是不愿意的,也许她原本的宿命就是——郁郁寡欢,未嫁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