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吗？好吧，告诉你吧，要说和她也没什么仇，这是和我小时候——也不算，那是几年前我在别的学校的事有关，这是个会很长的话题，你还要听吗？”

“嗯，因为，董展斐是个好人啊？”

说着，高橙茜还坐得端正了不少，搞什么，难道这是什么很严肃的话题吗？

宛如逆反着什么一样，本来坐姿直挺的聂万魔倒是驼下了背，翘起了二郎腿，漫不经心地开始讲述：

“我所在的班级，有一个老师，很受大家喜欢——我要是把理由告诉你，这故事就讲不完了，总之，谁都会理解她为什么受欢迎的，只要见过她，因为她是相当负责任的老师”

“这个，和董展斐有什么关系？”

看样子，高橙茜一点也不关心聂万魔的心路历程，只关心董展斐——这样正好。

“是啊，有什么关系呢？可能我也在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吧”

“哦，那你说吧”

显然，虽然这话说得颠三倒四的，却依旧忽悠住了高橙茜，而聂万魔就继续说了：

“虽然大家都喜欢她，虽然在她说要给全对的学生奖励零食时都很兴奋，但听到错了几道就要交多少钱的时候，那还是会有与之相对的不爽吧？虽然知道错了会有相应的惩罚，但还是错了的人……当然也是有不少的，全对又不是简单的事”

虽然高橙茜像是很聚精会神地在听，但也是在很认真的疑惑，可能是聂万魔口中的学校与老师，同高橙茜认知中的学校与老师在寥寥几语中就有着巨大的不协调感，也有可能是聂万魔说话时的语气极为高昂，她还没有在聂万魔谈论其他话题时听过。

可以确认的疑惑则是——这到底和董展斐有什么关系？

虽然满脸写着问号，但她并未打断讲述，于是聂万魔也就自然地继续说下去了：

“当中交钱最多的人是我最讨厌的那个同学，哼，简而言之，我很开心，可能开心到有点得意忘形了，那个人因为不得不把这周的饭钱都交上去而痛哭，老师却鼓励他说下次再把钱都赢回来时，我站了起来……只是，站了起来”

到此，她的话语戛然而止，知道到自己捧场的时候了，高橙茜问：

“你，想说什么？所以呢？为什么站起来？”

“是啊，为什么呢”

轻笑一声后，聂万魔故技重施，这次看样子是终于引起了高橙茜的不满，但在她张嘴发怒之前，聂万魔又说：

“到这里之后，我也才知道那时我想干什么，原来我是想走过去打一拳在那个老师身上，不觉得她很不讲理吗？没有人应该成为他人的奖赏吧，为何非要服从她不可，但是那时我什么也没做，加上这多年以来累积的利息，我要一起奉还给董展斐”

其实，最不讲理的人是聂万魔。

想必任何人听到这段话都会如此觉得，哪怕退一万步，就当前面的她说得对吧，但是，这和董展斐有什么关系？只是因为她是个老师？

当初选择这个职业时也没人告诉她，当老师能遇到这么多疯子啊？

也许是聂万魔虽然鬼话连篇，但说得实在是绘声绘色，斩钉截铁，硬是把高橙茜忽悠过去了。

“知道了，但是，这个世界上，本就不是要讲理才能做一件事，更何况董展斐也不像你说的那个老师，她不会——嗯，她，听到这个事例后说不定会模仿，但她现在还没听说过”

于是一个追问者停止了疑问，转而试图攻破缘由而让董展斐的命不被任何人盯上。

另一个追问者就不同了，她知道——是了，她知道的……

“是吗？这就是你好不容易编出来的理由呀？”

从这个身体内部，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嗤笑声。

毛骨悚然的范围里不包括聂万魔就对了。

“呵呵，哈哈哈哈——”

她反而畅快地笑了出来，这种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人看着只想把她遣送至精神病院，知道前因后果的人看着也心觉莫名其妙的行为，理所当然地引起了本就在怒气界限的高橙茜崩溃，她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所以！怎么说嘛！笑什么笑！”

“啊哈哈哈！啊，当然，当然，我当然也花了不少功夫才编出这段的！”

虽说聂万魔并没有理睬发怒中的高橙茜，而是兴致高昂地肯定了尹挽泪的说法。

——尽管很长，但这也只是编出来的理由而已。

庆幸吧，这是在车上，谁也不想在这里大动干戈导致出事，她们两个出事也就算了，车夫是无辜的啊。

所以高橙茜也只能吞下怒气，平复心情，然后再一次问：

“到底，你是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你不喜欢刚刚那个理由吗？那好吧，我从见到她第一眼起就知道她将会是我这一生的敌人……或者说，我突然发现她的八字克我——不，我突然发现她的发色克我，你喜欢哪个就当是哪个吧”

这下聂万魔不仅坐不端正了，语气也漫不经心了起来，被胡搅蛮缠了那么久，高橙茜也累了。

“我想听真的”

她好像是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一样问出了这个问题。

伴随着车夫吆喝着叫大家准备下车的声音，聂万魔说出了她对这件事最后能说的话：

“那个你自己已经说过了，不是吗……「本就不是要讲理才能做一件事」”

随后车停了下来，到站了。

二人都没有再说别的了，因为已经没有好说的了，还是下车吧。

原本这趟车上人就很少，等到这一站实际上只有她们二人乘坐，下去的当然也只有她们两个，而这地方更是显得荒凉，跟从学校出去时看到的繁荣景象完全不同，比最早遇见郑觅祝和毋青梅的那个村子比起来都要冷清，也不知道这是哪。

甚至越走人还能越少，要不是走了大概十来分钟后终于在道路尽头看见汪吟巧了，聂万魔就要开始质疑是不是高橙茜走错了。

周围这样子，那聂万魔看到她第一个问的问题只能是：

“这是哪？”

看见她们两个来了，汪吟巧便快步继续往前进，拐过前面的拐角，同时说出了答案：

“是贫民窟”

——在越过拐角后，就能看到远方虽然没有路人通行，却有几个身着制服的守卫挡在一道大门前。

根据书中的描写，这门并非是拦住外面的人进去，而是拦住里面的人出来。

虽然地图上这里跟书中所描述的贫民窟远得很，但就这点上，恐怕不会有什么分歧。

和来这里前穿的不一样，汪吟巧现在穿着一身非常朴素甚至有破洞的黑斗篷，一边说着还戴上了兜帽。

“我们这样行吗？”

看着换了身衣服的她，高橙茜看了看自己，这么问，迟疑了半刻后，她理了理兜帽说：

“应该没问题，我穿这个主要是……啊，虽说那几个守卫不会管外面来的人，但要是他们看见我未必不会认不出来，一认出来要是记住了，那可就麻烦了，你们的衣服也说不上多华丽，里面的人想必也不会盯上我们抢”

一个人的问题得到了解答，现在又轮到聂万魔问了：

“对了……”

“什么事？”

停下脚步，可能是觉得下面又是一个会很长的话题，汪吟巧转头，取下了兜帽，准备解答聂万魔的问题。

——并没有问题，百般武艺，此乃虚晃一枪。

在她转头的瞬间，聂万魔一巴掌电光火石一样就拍在她脸上去了。

“干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本来都落在后面了的高橙茜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来，手中拿着之前汪吟巧给她的短杖势要进行物理攻击——还真是可惜这是防御性灵器了。

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巴掌打得不知所措的汪吟巧在高橙茜赶上来时也反应了过来，面无表情地伸手示意高橙茜不要多事，然后问聂万魔：

“所以？你想说什么？”

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聂万魔倒是挑衅般笑笑，讽刺道：

“大小姐也真是辛苦啊，被人打了都还要继续摆出架子，我说，这里又没有其他人，你就随意点吧”

“……”

本来因为这巴掌而下意识退开了两步的汪吟巧放下了捂住脸的手，沉默地又靠了上来，随后，扬起了手。

当然，想都不用想，聂万魔知道她要回敬自己一巴掌。

而她不打算躲闪。

——啊，伤害力倒是意料之外的就是了。

被出乎意料的冲击力直直击中，后仰倒在地上的聂万魔又听到了笑声，脑子一片混沌的她现在连认出是谁在笑都分不清。

但她还记得继续挑衅：

“怎么？不继续了吗？”

这次与她所想的相反，汪吟巧把她拉了起来，并说：

“抱歉，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赶紧行动了，然后，把你刚刚行为解释一下”

这次一边捂着红肿的脸一边说话的人变成了聂万魔了。

“本就不是要讲理才能做一件事……啊哈哈，开玩笑的，我的意思是，住在那里的人，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也并不希望自己是贫民——所以，这里是哪？”

“相当无聊的问题，高橙茜，这里的名字是什么？”

说是无聊，但汪吟巧都让别人答了，足以说明她不知道。

这对高橙茜倒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她答道：

“赤禄街道”

“好了，这下你没有问题了吧，走吧”

又耽搁了不少时间，现在她们终于要踏进被称作贫民窟的赤禄街道。

哦，为了防止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面，聂万魔又给汪吟巧一巴掌，高橙茜又把短杖取了出来，这次不是物理攻击，而是让一道防护罩隔开了聂万魔和她们，这个汪吟巧倒是没拦着高橙茜。

看着那个防护罩，聂万魔越看越眼熟，其实从一开始看到那个短杖的时候，她就觉得眼熟了。

“它本来的主人因为在开学典礼上表现不力，灵器被收回了，我就想了点办法拿到了”

注意到聂万魔看向这里的眼神，汪吟巧继续解说道。

所以说，大小姐也挺可怜的，事到如今还要这样摆架子。

除了灵器，聂万魔还看见了汪吟巧努力藏起来的愠怒，她这么想着。

不过，比起这个，原来如此……原来他们还是知道那天什么都搞砸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