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茵是忽然不见的,就像是消失了一般,越栖葵明明背着她,可人,就这么没了。
“落茵!落茵?”越栖葵叫了两声,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洞穴甬道中回荡。
傅承星微皱眉头,抬手取出颓月之镰,握在手中,“别叫了,她恐怕……是自己离开的。”
“自己离开?难道……”越栖葵逐渐适应了黑暗,定了定神,松开了傅承星,“她料定我对南境的记忆久远模糊,所以故作亲密,假装伤了脚……其实是想让我带她进来?”
方才进入这山洞之时,因傅承星进不来,落茵还和她解释了,非傅家血脉不得入。
她心中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啊……救……放过……”
洞穴深处,不知哪里,传来阵阵尖叫求救声,此起彼伏,像是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
越栖葵化神境修为,听得更清楚,利器划破血肉的声音、男女老少求饶哭喊的声音、临死前呜咽不甘的声音……
她神情惊恐,刚想开口,洞中逐渐归于沉寂,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她喉头滚动,缓缓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连脚上的伤痛也忘了。
血腥气涌入鼻腔,心跳咚咚的锤击着她的耳膜,她不敢深想,只能缓缓前行,顺着浓重的血腥气,顺着方才声音大方向。
甬道的黑逐渐变为昏暗,她一步一步,走向光明……
眼前豁然开朗,这里说是山洞,更像是一间大到惊人的洞府,远处石壁上一排一排整齐的、数不清的牌位,直通穹顶,石壁上满是眼睛的图纹,穹顶之上一只硕大的眼睛,正俯视着满地尸体。
男女老少,衣着不俗,血流成河,无一活口!
他们横七竖八躺在干草上,死状凄惨,死不瞑目,约莫看去,有将近百人,年长的青丝已白,年幼的……恐怕连路都还不会走……
越栖葵几乎惊得站不稳,被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傅承星扶住了。
怎么会这样?这里都是越家人?都死了?因为……她!
“为什么?”她声音有些沙哑,看向坐在石阶上擦着刀刃的落茵。
“辛苦你一路背我过来,我很满意。”落茵笑着,像是变了个人,“不过越栖葵,你可真是忘性大,怎么?你这副表情,不会是在为你的族人感到痛心吧?可惜了,让你阿爹跑了,主人给我的任务,还没完成。”
越栖葵只觉得胸口有一团火,憋在喉咙里,像是要把她烧死。
这里躺着的,都是原主的族人,因为她擅自带人进来,竟然害死了他们!她擅自用原主的身体,流淌着越氏血脉的身体,害死了原主一族人!
傅承星看了看她,而后握着颓月之镰上前两步,挡在了越栖葵身前。
“你,想灭了越氏全族。”
落茵笑容更甚,带着颇为欣赏的目光,看向傅承星,“你叫傅承星,我记得,她的情郎弟弟,你不仅生的俊俏,还很聪明,跟着我吧,我可以不杀你。”
她站了起来,握着她的刀,“越氏全族,自然也包括越栖葵。”
自责愧疚,逐渐烧成滔天怒气。
越栖葵怒视落茵,取出葵倾剑,“本尊,要为他们报仇!”
落茵丝毫不慌,轻笑起来,“报仇?我知道,你是仙尊,不过,在这里,你还是先想想怎么保命吧!”
越栖葵把傅承星拉了回来,“你以为你能杀的了我?”
落茵歪了歪头,“我杀不了……他们呢?”
下一瞬,满地尸体动了起来,扭动着身体,以极其不自然的状态起身,缓缓转向越栖葵二人。
傅承星正要动手,顿了顿,手又放了下去,看向越栖葵,“杀,还是,走?”
越栖葵低头看向葵倾剑。
她是错了,这个世界更是错的离谱,人命竟如此轻贱,浮木、落茵、覃玥恒……也许以后还会遇到更多疯子,她无法习惯,也无法融入,她不明白,这些越氏族人,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个世界,没有公道可言。
那就杀吧,这场穿书游戏,她既然作为玩家入局,想赢,怎么能不杀人呢?
“杀。”她轻启朱唇,手中启动葵倾剑机关。
顷刻间,葵倾剑像一株盛放的葵花,随着一声声“锃”鸣,绽开一圈瓣刃,向阳而生,向死而去,直朝落茵而去。
越栖葵的速度太快,落茵几乎来不及反应,又许是落茵小瞧了这位莹魄仙尊,她矮身躲避,却叫葵倾剑周身的剑刃在她脸颊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血道,深可见骨,霎时间,半张脸的鲜血已然染红了她的衣襟。
葵倾剑重回到越栖葵手中,她握住葵花正中空出两块的剑柄,手不觉有些发抖。
落茵难以置信地捂住脸上的伤,一怒之下,发出指令,“杀了他们!”
那些死去的越氏族人,纷纷捡起地上的武器,朝越栖葵二人而来。
傅承星察觉到越栖葵的手抖,只当她是一时情绪激动,接受不了全族被屠,眼下要她对族人动手,哪怕是死人,也恐怕下不去手,遂握着颓月迎了上去。
越栖葵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发抖的手,暗骂自己无能,可她到底并非此中人,莫名来此,即便已经掌握了技能,又如何适应得了真实的打打杀杀?
她恐惧,她害怕。
她活了二十年,大学还没毕业,要是没有溺水,师范专业的她应该也会做个老师……她想回家了,二十年安定和谐的生活,本能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抗拒,她真的做不到……
不,不行!会死,会死在这儿!
她咬咬牙,抬头看向战况。
傅承星应付的有些吃力,他挥舞着长柄镰刀,活尸的血溅了他一身,亦或是他受了伤,但他的脸上没有半分恐惧,像浴血修罗,像挥舞镰刀的死神……
不对……
越栖葵蹙起眉头。
这些活尸不对,它们好像有灵智一般,并非胡乱伤人,有的甚至能飞身而起……
她扫视四周,指尖摸了摸储物纳戒,旋即脚下一轻,瞬身将傅承星拉了回来。
系统电量告急,她不得不学会使用储物纳戒。
落茵站在活尸身后,远远的,恶狠狠的盯着她。
越栖葵无视向她靠近的活尸,直直看了回去,她定定的看着落茵的眼睛,缓缓开口,“你的尸神,怕火吗?”
说罢,她抬手握拳,而后掌心朝下,将四周所有的烛火一齐打翻在遍地干草上。
火势瞬间腾起,越栖葵反身抱住傅承星,手中握着他母亲宁黎若送的凤簪。
这里的可燃物太多,满地干草简直就是点火的好地方,四周墙壁的木排位,活尸身上的布料,还有无处不在的蜡烛。
她下不了手杀,那就烧吧!她要亲眼看着这个凶手,被烧死!
数不清的活尸身上瞬间着了火,他们并不知道疼,也没有躲,似乎方才觉得他们有灵智,是越栖葵的错觉。
火从脚底起,活尸一个接一个,倒了下来,堆叠起来。
噼里啪啦的燃烧声,烟气弥漫在整个洞穴之中,刺鼻的气味叫人忍不住咳嗽。
“……越栖葵,你果然还是我认识的越栖葵,亲手叫你族人化成灰,这种事只有你,做的出来!”
落茵的笑声肆意而猖狂,却在逐渐远去。
“你就和你的情郎弟弟,一起困死在这儿吧……”
轰——
落茵话音刚落,山石滚落,这山洞要塌了!
越栖葵眉头紧锁,想要带傅承星瞬身离去,却发现不知为何,四周像是被什么邪术封住了。
她立时结下护身屏障,护住她和傅承星。
此刻,傅承星头顶的指数又亮了。
【磨刀石指数:30%。】
越栖葵看着指数,下意识高兴了起来,只是瞬间,又落了下去,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涨了好多,好像是有史以来涨的最多的一次,还有百分之七十就能成功了,可她却高兴不起来,不说眼下困境,即便出去了,又有什么在等着她?
可她还是得活下去……活下去,完成任务,回家!
她又试了试,屏障四周山石堆叠,坍塌之势未退,不住的有石头滚落一旁,屏障外尘土弥漫,她的术法,出不去。
她闭了闭眼,将护体结界加固了几层,然后坐了下来,“对不起。”
傅承星并不慌乱,擦了擦镰刃上的血迹,将颓月收了起来,“你近来,很喜欢道歉。”
“是我轻信落茵,害死了族人,是我鲁莽行事,害的你和我一起被困在这儿。”
傅承星看了看她,淡淡道:“骗人的是落茵,杀人的是落茵,让这山洞坍塌的,也是落茵,你为何道歉?不过,越家家主在何处,你知道吗?”
越栖葵眨眨眼。
越家家主……对,落茵说了,她阿爹跑了!可他,会来救她吗?这个父亲,可是给她和越栖薇种下悬珠蛊的元凶啊。
“不知道。”
她低着头,借着一点残留的烛光,轻轻擦拭着葵倾剑。
傅承星蹲下身子,像那日在镇业峰一般,脱下她的鞋袜。
没有充盈的灵力撑着,伤口反复摩擦,好不容易有些好转的脚,此刻又是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
“你干什么?我不要你的血。”
傅承星没有理会她,卷起一侧衣袖,露出小臂上一道伤口,伸手挤压着,血流了出来,滴在她脚上。
越栖葵试图挣扎,“你疯了?”
“别动。”
越栖葵眨了眨眼,脚上传来的阵阵凉意,还是让她安静了下来。
她看着傅承星认真为她治伤的样子,他好专注,动作又轻……她的心跳莫名有些紊乱起来。
“那个……好了吗?”
“师父不如好好想一想,我们该如何出去。”
“不是让别叫师父了吗?”
她要是想的出来,还会在这儿待着?
越栖葵心里乱糟糟的,余光瞥见了他手背上的伤,许是先前给他涂的药膏起了效果,青紫似乎淡了些,她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个问题没问。
“二郎,你还欠我一个问题,记得吗?”
傅承星放下衣袖,取出纱布,为她包扎,“嗯。”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啊?”
反正现在也没办法出去,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考虑一下到底用哪个方案,等出去了,她一秒也不想再浪费,赶紧完成任务,回家!
闻言,傅承星手上一顿,而后继续包扎,口中道:“没想过。”
“嗯……那你想想?”越栖葵悄悄打量着他,又道:“对了,我给你那本秘籍你练了吗?”
“没有。”
“你怎么不练呢?你现在修为虽然比傅承明高,但是他很快就会超过你了,你不想比他厉害吗?”
傅承星顿住了手中动作,“不想。”
越栖葵急了,“你怎么能不想呢?现在,立刻,反正我们也出不去,你就在我面前练!”
傅承星替她穿上鞋,缓缓抬眼看着她,仿佛已经把她看透,半晌,淡淡道:“师父放心,弟子无心修炼,不会和兄长争的。”
无心修炼?不会和兄长争?
“放什么心,我放哪门子的心?我真心希望你好!至于傅承明,我都不让人和他说话了,你还看不出来吗?我只偏袒你一个!”
“偏袒?”傅承星勾起嘴角,“师父不必如此,弟子的真心也与您说了,弟子不想和傅承明争,弟子只要自在,师父的真心,不是盼傅承明渡劫成神吗?”
坏了,这话被他记住了,她就说这游戏玩的一个不好,就会得罪他……
看来偏袒计划,施行艰难,那就试试?
“二郎,不如……咱俩好吧?”
傅承星眉头微蹙,仿佛没听清,“什么?”
“我是说,不是师父徒弟那种,是……郎情妾意,才子佳人……那种。”
越栖葵有些张不开嘴,口中含糊不清,说罢,偷瞄着他的反应。
傅承星低垂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接着微微抬头,眯起双眼,看向她,没说话。
“二、二郎?”越栖葵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
傅承星的脸上露出他的招牌微笑,缓缓凑近她的脸,他离得好近,太近了,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
她喉头发紧,偏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