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时,细细正趴在他的头边,蓬松的尾巴正一甩一甩的,似乎很无聊的样子。
方君宜拨开它的尾巴,伸手撩起床幔,窗子半掩,但仍能看见外面天光正好。
守在一边的阿虹见状,帮忙将床幔重新挂起,顺便还朝门外喊了一句,让门外守着的小玲去请申屠铮来。
“什么时候了?”方君宜在阿虹的帮助下坐起身来。
“快午时了。”阿虹走到桌边,替他倒了杯水,“方才王公公让人来传过话,陛下快忙完了,要是你醒了就先起来吃点什么垫一垫。”
方君宜闻言,有些疑惑。他明明跟楚微清说了,让他今早把自己叫醒,一起去上朝的,难道昨日这话其实是在梦中说的,他其实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躺了这么久,自觉他的骨头快散了。
于是他便让阿虹扶自己起来,去窗边的小榻那边坐一会,醒醒神。
申屠铮来时便见他起身披着衣裳到处走,忍不住操心道:“你可多歇会吧,吓死人了。”
他拽着方君宜坐下,给他把脉,确定没什么大问题之后方才点点头,让阿虹她们传些汤水过来给他先垫垫。
这一觉实在是睡得有些久了,方君宜起来之后还忍不住打哈欠。
完了他又想起来昨日安神汤的事,忍不住抱怨道:“你怎么回事,开个安神汤下这么猛药,搞得我跟睡不醒似得。”
申屠铮气笑了:“哎呦,我还以为你闻不出味呢?谁给你下猛药了,我哪敢给你下这么猛,明明是你自己这段时间休息不好,这才一碗安神汤就把你放倒了。”
方君宜自认为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连这点东西都闻不出味来?
他吹了吹勺子了的汤,吹凉了些才喝下去:“别胡说,要不是你把我放倒,我今早就去朝堂上收拾那老王八了。”
说到这老王八,申屠铮还真有些话要跟方君宜说的。他望了望侍立在一旁的阿虹,后者立刻收到了他的眼色,朝方君宜俯了俯身,便离开了内室,将这地方让给两人说话。
方君宜抬眼看了看门口,摇头:“人就是做个门面功夫,你有什么照说便是。”
反正以楚微清那点小心眼,听不着他也会变着法子问。左右他行得端站得正,没什么过错,他还能怕了楚微清不成?
申屠铮不知这其中的弯绕,自然是小心谨慎为上。要他说,这伴君如伴虎,方君宜还不如去搞别的更好拿捏的人,起码他看得不爽还能帮忙揍一顿。可这是皇帝,打不得骂不得,要真有委屈的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摇摇头,横竖也管不了这么多,船到桥头直然直便是。
“我今日出门去给几个街坊看病去了,听见街上的人都在议论你们家的案子,好像是因为李府的那件事,让他们想起来了你爹的死,还有不少人想起来你爹是个帮扶邻里的老好人。”
申屠铮边说边摇头:“这会倒是想起他好了,从前怎么左一句有一句的奸臣。”
方君宜不甚在意地戳了戳汤碗里的萝卜,他不爱吃萝卜,便拨到了一边去。
“世人都是这样的。”他小声道。
申屠铮听不真他这句说了些什么,不过,他还有另一事要提:“今早是不是陛下替你办的事,街上不止在传你家的案子有冤屈,还在说陛下识人不清。”
方君宜闻言动作一顿,他知楚微清定然不会好好办事,但也没想到他还会把自己也拖下水。
“怎么说的?”
“说是当年的冤案是因为陛下偏听偏信,没有将事情查清楚便结了案。如今案子重启,说不定是因为心中有鬼,担心冤魂索命。”
听了这话,方君宜忍不住笑出声,是在是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谁的主意了。
说他蠢,又知道拖楚微清下水,说他聪明,又不知道找一个好些的借口。
他汤也不喝了,坐在那想了一会,说:“我知道了。”
申屠铮奇道:“你怎么就知道,不能说给我听听?”
“没什么不能说的,”方君宜摇头,“话应该是陛下传出去的,至于他怎么想的,我就不清楚了。”
他并非像他说的那般不清楚,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明白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到处都是楚微清的耳目,他懒得把话讲清楚,省得这人又来问东问西。
申屠铮才来两个月左右,自然是不清楚楚微清的作风。
他越想越觉得不妙:“我知道你一向是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人,不过你最好还是跟他保持点距离,免得那日被他骗了都不知道。”
申屠铮的忧虑来源于不清楚这人的本性,但方君宜是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这人剑走偏锋,不是什么老实人。
他将话题岔开,不再说这些东西,跟申屠铮聊起来那个小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他看李群玉的表情,似乎不是软筋散的样子,更像是毒药。
“确实不是,”申屠铮奇道,要知道方君宜药理真的很烂,“你怎么知道这瓶子里装的不是软筋散,不会你又闻过了吧?”
当然不可能,且不说他没有机会,更重要的是他又不傻,为什么要闻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在说些什么?”楚微清推门进来。
申屠铮吓了一跳,幸亏方君宜适时换了一个话题,不然现在就被人抓了个正着。
只见他神情自然地坐到了方君宜的身后,将人揽进了自己的怀中,轻声问:“今天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方君宜已经习惯了,他摇摇头,动作自然地将自己不吃的那块胡萝卜塞楚微清的嘴里,让他赶紧闭嘴,别乱说话。
申屠铮看麻了,懒得管了。他随口叮嘱了两句,让方君宜记得喝药,可以的话就多休息两日,不要乱跑。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不想在这里碍眼。
“你今日没叫我。”方君宜目送师兄离开,方才开始跟楚微清算账。
楚微清咽下了嘴里的那块胡萝卜,一脸茫然道:“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说要叫你?”
他的演技十分好,好似方君宜真的是在梦里说的一样,他真的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但方君宜是谁,他怎么可能会上这种当。他面无表情的喝了口汤:“装,我说了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吗?”
这下楚微清是真的有些迷茫了,这人昨日说的时候都已经有些迷糊了,他到底是怎分清楚自己是真说了还是假说了?他想了一会,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
“你诈我?”
方君宜眨了眨眼:“没有啊。”
这怎么能叫诈,傻子都知道是楚微清故意不叫他的。
“所以呢,今天早朝都说了些什么?”
楚微清本想让他再休息一会,但拧不过这人,只能给他讲讲今早的精彩状况。
“……那老东西见你没在,本不想提,倒是你的人,出列直接将这遮羞布揭了下来。啧啧,他那个脸黑的,在诸位爱卿中间只能选择附和。”
方君宜早就知这老王八绝对不会好好配合,故意叫了人在朝会上等着,他不说,自有人来替他说。
“然后呢?”他问,“陛下就没再做些别的什么?”
楚微清也知方君宜不好骗,便将自己做的那点破事抖了出来:“孤派人出去乱说了点什么,现在全城人都知道你们家的案子有问题了。”
乱说了点什么。
方君宜品了品这几个字,没有继续跟他计较,转而问道:“真不交给我?”
这话说得突兀,楚微清刚糊弄完一个问题,一时间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他愣了半晌,终于想起来是这么一回事。他先前答应了方君宜的赌约,现在方君宜赌赢了,人在跟自己讨奖励。
不过说实话,他真的不是很想给,毕竟事关重大,不是儿戏,不能像朱笔那般随便拿出来给方君宜扔着玩。
他这点心思方君宜自然是听了个明白的,但他也懒得计较这人说话不算话,准备退而求其次,换别的东西。却不想,楚微清想了这一会竟是答应了。
“你说什么?”方君宜有点懵。
“孤说,一会让阿海跟你对接,不过这事牵涉诸多,一时半会可能听不完。你得先答应孤,不会为了私兵的事影响休息。”
方君宜眨眨眼,掩饰自己的迷茫,这人方才不是不想给吗,怎么忽然又改口的?
“不是很能保证,”他想了想,道,“没几天就是庆功宴了,就算是想歇,估计也歇不了多久。”
楚微清自然是明白他为了这鸿门宴废了多大功夫,也不过是想劝他多考虑考虑自己的身体罢了。不过他不考虑也行,要是再病倒了,他正好有借口代方君宜处理这点破事。
他这算盘打得噼啪作响,这算盘珠子都快崩方君宜的脸上了。
方君宜只觉哭笑不得,只好搁下汤匙,小声哄到:“好了好了,一天十二个时辰,我睡十个,如何?”
楚微清本想板着脸,但耐不住方君宜一直逗他笑,只能无奈道:“你自己看着办吧,别说孤不提醒你,你要是再病倒了,孤就像今早那样代为处理了。”
他不知方君宜到底要做些什么,只能这么吓唬着,免得小东西蹬鼻子上眼的,背着自己做些什么。
昨天他真的是被吓到了,一直在反省自己为什么就这么相信方君宜,真的就让他自己去谈些有的没的。幸好方君宜没有什么事,不然他真的能后悔死。
总之这次,他说什么都不会再放这小兔崽子一人去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