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福安那老嬷把季府侍人都轰出了门外,独留秦知归在屋内,福安戳了戳她染血的脸颊:"季府算个屁?"血珠顺着指甲滑落,福安朝嬷嬷们抬抬下巴,自己往椅背一靠:"瞧你现在还能翻出什么风浪。"
两个嬷嬷走近秦知归,揪着棉袍领口就往下扯,布料撕裂声里,秦知归红了一双眼盯着那福安公主道:"公主这般作践我,是为了季郎吧?"
"呵..."福安闻言竟捂嘴笑了起来,那手指摆了摆道:"本公主只是听闻你与季郎君成婚半载还未曾圆房,觉得甚为稀奇,特意在宫里给你请来嬷嬷们,验验清白。"
秦知归算着时间,季青临也该回来了,于是故意激那老麽道:"放肆!我乃状元正妻,今日受你这奇耻大辱,明日定要告至御前!还有你,公主,你诱我夫君在先,折辱状元娘子在后,无视国法家规,扰得季府家宅不宁,我定要进宫讨个说法的。"说着,却又状做无奈般叹了口气道:"只不知,会不会影响季郎的仕途。"
"你...好一张伶牙俐齿,给我接着扒!"福安没了耐性,却听一道冷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公主要扒什么?"
来人一脚将房门踹开,正是秦知归这一世的兄长南逸尘。他周身气势本就不好相与,今夜一身玄衣衬得更是骇人,后头跟着的雪雁小跑着抖开披风将秦知归裹住,南逸尘挡在秦知归身前,眼风扫过那两个押着她的宫婢道:"手不想要了?"
季青临也随之赶到,他几乎是冲进了屋中,福安公主见状长眉一蹙,大声唤道:"季郎,到我身边来!"
她这般做派,像是要当众面宣告她与季青临那见不得光的关系一般。季青临却一双眼凝着她,其中带了不小的怒意,前几日同僚相聚,他被轮番的灌酒,醒来便到了公主榻上,季青临没想到福安竟这样不顾礼法伦常,当即就要断了干系,可没想到这公主却不愿放了他。
季青临咬牙:"公主慎言!"
南逸尘闻言喉间溢出一声冷笑,凌厉的眼风扫过季青临与福安公主:"倒是稀奇,季府内务何时要劳烦公主插手了?"
福安冷哼一声,抬眼迎上南逸尘的视线道:"南大人好大的威风,本公主特意请来教习嬷嬷教导季夫人规矩,倒成了多管闲事?再说季夫人既已出阁,南大人这般关心妹妹闺中之事,怕是不合礼数罢?"
"那下官倒要请教,公主又是以何身份过问季府家事?既非宗亲又非故旧,今日到府要"教"舍妹何事?是何缘由?受谁所托?可有拜帖?"他忽的逼近了福安身前。
"放肆!"福安猛地拍案而起:"这皇城内外本宫想去何处,还需递帖子不成?"
"是吗?"南逸尘闻言也不恼,只是半俯下身子,凑近了福安公主耳边,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徐徐说道:"公主与季大人有何首尾臣管不着,但今日舍妹所受之辱定当百倍奉还,望公主从今往后谨言慎行,但凡有一步行差踏错,臣定亲手将您送入官狱。"说罢,南逸尘退回了秦知归身边。
福安公主闻言愣了片刻,指着南逸尘道:"你...你竟敢威胁我。"南逸尘闻言只冷笑一声:"公主尽可一试。"
"够了!"季青临瞧着福安,克制着最后一丝体面道:"臣的家事不劳公主费心,来人,送客!"
"且慢。"秦知归扶着雪雁手臂起身,看向二人道:"我自知成婚起季郎心里便没有我,如今既与公主两情相悦,我成全你们,也免得再受此磋磨,今夜便随兄长回南府去,明日将和离书送来。"
说罢又盯着福安公主道:"今日公主对我无礼,不敢劳烦兄长,他日定亲手讨回。"说罢,转身便走。
季青临听见"回南府"三个字,心里一紧,伸手抓住秦知归手腕道:"夫人莫说气话!季府便是你家,你哪也不许去!"
秦知归转头看他一眼,好似这半年多来他待自己也算不错,可秦知归自知与季青临没得缘分,早晚也要离开,于是狠下心来一根根掰开了他的手指道:"季大人,我们好聚好散吧..."
南逸尘见状,纵身挡在了二人之间:"季大人也莫再纠缠,事情因你而起,你却护不住她,当不起她唤你的一声夫君。"
南府
"怎么把皎皎带回来了?姑爷人呢?"南夫人见一双儿女进门,惊喜地急步迎上,走近些才见女儿发髻散乱,立时皱了一双眉问道:"这是怎么了?"转头望向长子,南逸尘未做声,南夫人心口突突乱跳,攥紧秦知归的手腕问道:"跟娘说实话,发生了什么事了?"
秦知归的一双手被南夫人拢在掌心暖着道:"娘,我就是想你们了,特意跟哥哥回家看看,您倒嫌弃女儿了?" 南夫人见她也不愿说,叹了口气,抬手取下她髻上那将落不落的银簪。
秦知归的一双手被南夫人握在掌中暖暖的,心情好了不少,扯出个笑容道:"娘,我就是想你们了,与哥哥一道回家来瞧瞧,怎么?不欢迎女儿回来?"
秦知归知道南夫人关心自己,于是抚了她的手道:"您莫要担心,我方才在马车上睡得可香了,您瞧,头发都蹭乱了。"南夫人抬手给秦知归顺了顺鬓边的发丝叹道:"自从你嫁人娘就后悔了,早知就该招个听话赘婿,总好过现在..."
"娘当真后悔了?那我明日便去与那季郎君和离!"秦知归仿若打趣般说道,"胡闹~"南夫人戳了戳秦知归的鼻尖嗔道:"还不如实招来?"
"好好..."既闹到了要和离的地步,左右也绕不过父母去,秦知归便将近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南夫人,南夫人只得一句话"欺人太甚!"第二天便将和离书送到了季府。
冬雨终是停了,这几日季青临日日来南府堵门,今日趁他不在,秦知归一早便领着喜鹊雪雁出了门去,忘川楼要的茶点比上月添了三成,周毅和周大娘忙得脚不沾地,便商议着在城南盘下个三进院落,新添了两个揉面婆子和四五个送货的伙计。忙完这些,秦知归还要去忘川楼走一趟。
盘算几日,秦知归决意要另开间点心铺子,做些新鲜花样的酥饼蜜糕,既供着忘川楼用,又能挂着自家招牌揽客。这般两头顾着,纵使日后酒楼换了东家要断货,总归有条退路,这便要去找刘掌柜商议一番。
赶到忘川楼时,正撞上晚市最喧闹的时辰,好不容易才逮着刘掌柜得空,就被他拽着在堂中转了个遍,原是那些茶点成了桌桌必添之物,刘掌柜拍着账本直笑:"更别说新酿的梅子酒,最得女客的欢心。"
秦知归笑道:"全凭掌柜的提点,我这些点心才得见天日。"说着屈膝要行礼,被刘掌柜虚托住手臂:"您这般可要折煞我了。"秦知归这才顺势起身,向刘掌柜说明了来意:"今日叨扰,实在是有件事情要讨您的主意。"
"夫人但说无妨。"
"不瞒刘掌柜,我想在长平街另开间点心铺子,做些与酒楼不同的口味花样单独售卖,绝不会影响到忘川楼的供应,您觉得可行吗..."话音未落,刘掌柜突然清了清嗓子,他想起自家殿下往陈郡前的嘱托,要他看好季夫人,秦知归却以为他心中不悦,急忙道:"若是影响到忘川楼的生意,我也可..."话未说完,却见刘掌柜重重在腿上拍了一把,将随侍的雪雁都吓了一跳。
"我当是什么事,原是夫人想做生意,小事!我寻人去帮您把铺子找好。"说罢还在桌上一拍道:您且放心,保管寻一处顶好位置。”
秦知归指尖轻抬,喜鹊即刻将怀中锦盒捧上前,黑缎衬里上卧着一尊貔貅:"掌柜的瞧着可眼熟?"
"自然!"刘掌柜接过貔貅,指腹抚过兽首纹路赞道:"这雕工精细,活灵活现,只是这用料..."他凑近细看半晌:"我竟辨不出是何材质。"
秦知归笑道:"此物名唤龙晶,雕出来的貔貅最为招财,便当给掌柜的谢礼了。"
第二日,秦知归刚到收拾齐整的新院,酒香已从门缝漫了出来,周毅正弯腰搬酒坛,少年单衣下肩胛骨突兀地支棱着,身量比几日前又窜高一截。
"月钱没发够么?"秦知归见他穿的单薄,关切的拍了拍周毅肩膀道:"小心受了寒。"
周毅见秦知归来了,放下酒坛道:"东家放心,皮实着呢。"说罢,便将秦知归朝院中引去:"这两间做茶点,里间酿酒,我带您瞧瞧。"见少年面上带笑,秦知归咽下奔波话头,与他说了开铺子的打算,少年听罢径直问道:"我可能帮上什么?"